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候鸟一样的职业农民他们想看看北京什么样

2022-12-05 12:24:28 作者:匿名   阅读:57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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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广西来北京的他们,依然从事着农活,帮种植户们收菜

6月5日,下午2点多,一天中阳光最烈的时候,京郊白马路附近的一块菜地里热气蒸腾,密实的西蓝花叶子遮住了浇过水的菜地,一脚踩下去,惊起了密密麻麻的飞虫,在腿边飞舞。

 

龙加谅穿着长裤、长袖衬衫,背后背着一个竹筐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,他低着头,看到成熟的西蓝花后,弯下腰,用小刀砍下来,去掉多余的叶子,随手扔到背上的筐里。从凌晨4点开始,他几乎连续干了10个小时,中午就吃了点儿面包,太热了,他也太累了,没有胃口,更不习惯吃面包。龙加谅是专门在北京干农活儿打短工的广西农民,每年来京务农大半个月,在农业占GDP比重几可忽略不计的北京,他的工作属于“小众”。这趟和龙加谅一起来北京的,一共有13个人,他们想看看北京什么样,顺便挣点“辛苦钱”,出乎意料的是,在地里收菜的工作,竟然比在老家种地还要辛苦许多。

 

龙加谅穿着防晒的长袖长裤正在喝水。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


从广西到北京务农,每天能挣200多元

 

龙加谅是广西天峨县向阳镇人,今年已经50多岁。5月底,他离开向阳镇,坐了30多个小时火车到北京打工,给各个农场收菜,这个阶段,主要收西蓝花。

 

运菜的车就停在地边,他们的工作,就是把地里成熟的菜砍下来,背到地边,送进货车里。雇佣他们的种植户计件付酬,有的按斤计算,每斤1毛5分,有的按筐算,每筐5块。算下来,报酬其实差不多。

 

他受雇于一家农业公司,但并不直接为公司工作,而是帮公司旗下的各个中小种植户收菜,种植户付给他报酬。

 

他们的工作是帮种植户收菜。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



和龙加谅一起来北京的,一共有13个人,他们都来自广西向阳镇,有男有女,有夫妻,也有独身一人出来的,龙加谅算是召集者。每年5月份6月份,北京的老板会给他打电话,由他在当地召集一些愿意出来打工的人,坐火车来北京帮忙干农活儿。

 

这样的活儿,龙加谅已经干了6年,其他12个的情况人各不相同,有的已经干了好几年,有的今年第一次来。

 

龙加谅打的是短工,长则20多天,短则10多天,年轻力壮的人每天可以赚200-300元,年老力弱的只能赚150元左右。收完这拨菜,他们就坐火车回家了,一个人可以赚两三千元,龙加谅的妻子也来了,两个人一趟可以赚四五千元。每年如此,像候鸟一样,在特定的时间里,到特定的地方,干完活儿又回去。

 

“太苦了,想象不到的苦”

 

20分钟左右,龙加谅收满了一筐,沿着来路背回货车旁,货车车厢比较高,他把双手伸到背后,托住筐底,往上一抬,筐就放到了货车上,车上的人再把筐里的菜倒进车厢,车厢里已经装了一大半了。货车的主人说,能有六七千斤了。

 

13个人中,龙加谅是个子最高的,个子矮的人,会把小刀咬在嘴里,背过身,弯腰接近90度,才能把筐放到车上。

 

个子矮的人卸筐时会把小刀咬在嘴里。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


菜倒进车里,拿了空筐,旁边的老板会给他们一个小小的塑料圆片,五颜六色的,或者给他们一张卡片,这是最后结账的凭证,每筐一个。

 

如果是按斤付酬的,每筐菜装车前都会称重,老板就在旁边,给每个人计算工作量,最后汇总付酬。

 

有人收完一趟后,坐在地边上休息,天气太热了,干了10多个小时的他们,已经很疲惫了,有人休息了很久,还是鼓不起来勇气继续下地。


罗爱川找了一个有树荫的地方休息,她已经休息了很久,今天下班之前,她不打算再干活了。


天气太热了,坐在阴凉地儿歇会。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


罗爱川是第一次出门打工,此前一直在家里照顾孩子,甚至没怎么做过重体力活儿,家里种点儿自己吃的玉米、蔬菜,一次也就干两三个小时,而且不是每天都干。

 

这一次,听说招人到北京打工,她想体验一下。

 

来之前,她很期待打工的生活,“想着要干北京的活儿,不知道多好呢”。然而到了北京才发现,真实的打工生活,和想象中差得太远,“刚下南站,还没看清楚北京什么样呢,一辆大车就把我们拉到这里了,车费要了50块钱”,她告诉记者,每天早晨3点半,老板就喊他们起床,4点开始干活,那时候天刚微亮,然后一直干到下午。

 

菜不等人,收菜的工作就这么几天,每个老板都在催,他们每天要干10个小时以上,“太苦了,想象不到的苦,我不想干了”。

 

进度越来越慢,每个人都很累了

 

下午3点多,热气还在蒸腾,货车快装满了,地里还有4垄没收,菜地的主人有些着急了,催促工人们加把劲儿。

 

货车里的菜快装满了。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



一位工人坐在地边上,脱了雨鞋,把鞋里的泥水倒出来,然后又穿上。地里有几块积水的地方,别人不大愿意去,但她肯定去,主人家说要给她多算几筐。

 

主人想办法激励工人们,但进度仍然很慢,有人收了筐在地边上休息,不太愿意再下地了,也有人回到了地里,速度却不及原来的一半。从早晨4点开始,连续近12个小时的高强度劳动,即便是干了多年的老手,也已经精疲力尽了。

 

罗爱川说,近12个小时中,他们给两家种植户收菜,中午只吃了两块面包,“我们习惯吃米饭,但中午也不可能回去做饭,老板给买的面包,有点儿吃不惯”。

 

记者跟着收菜的人们,在地里拍照,开始的时候,还有人和记者说两句话,但慢慢地,没人再说话,还在地里收菜的人,都低着头,沉默地干活儿,一言不发。

 

炎炎烈日下,干累了抽空喝口水。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


他们每个人都穿着长袖的衣服、裤子,以抵御烈日的灼烧,但在30多摄氏度高温下,长袖长裤让他们的工作变得更艰难,衣服几乎湿了又干,干了又湿。实在太热,就拿衣襟扇扇风。

 

主人家一再催促,速度却还是起不来,收菜的车等不及先走了,主人家开来一辆农用车,打算把剩下的菜暂时放到农用车里。

 

回家的路上,终于有了北京的感觉

 

下午4点左右,剩下的菜终于收完了,龙加谅他们可以休息了。

 

他们背着筐陆续往回走,乡间的公路很平整,两侧高大的柳树,几乎把整个路面都遮住了,走在树荫里,垂下的柳丝拂过他们的发梢,他们终于恢复了一点儿精力,脸色也不再那么严肃,偶尔有人会聊上一两句。

 

回去休息的路上。新京报记者 王颖  摄



从田间公路拐上大路,两边的树荫下,有许多休闲纳凉的人,有人下棋,有人聊天,还有人带着笛子、唢呐在路边练习,就像北京许许多多的街道那样。

 

工人们背着自己的筐,走过十字路口,走过纳凉的老人,走过吹唢呐的人,走过每一棵遮荫的大树,这段半个多小时的路程,是他们唯一能够感受到北京日常生活的地方。

 

龙加谅他们住的一排平房是农业公司提供的,已经多年没有修葺,很多房子都破败了,房子中间的空地上,野草有半人深,草丛里到处都是成堆的垃圾。

 

他们就住在这一排平房里。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



13个人一共住两间房,男人一间,女人一间,每间房只有10多平方米,女人们住的房间里,有两张床,其他人则睡在地上,地上铺了几块木板,可以稍稍隔绝潮气。


男人们住的房间里没有床,几块木板拼成的地铺,铺着几条褥子,就是他们休息和睡觉的地方。

 

地上铺了几块木板。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



男人们的房间里,放着两张桌子,桌子上有锅、电磁炉,是老板提供的,桌子旁边有米和菜,是农民自己买的,菜很简单,几棵白菜,几根茄子。

 

没有自来水,男人们去远处提水回来,在桶里放一个热得快,等水热以后,就可以洗澡、洗衣服了。


在这片平房中,除了龙加谅他们13个人之外,还住着许多同样来打工的人,他们大多来自广西、贵州等地,龙加谅告诉记者,最多的时候,有1000多人来这里打工。

 

洗澡做饭,北京的辣椒不辣

 

龙加谅他们回来后,其他房子里的人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,荒芜的平房区,渐渐有了人气。再过一会儿,今天干活的老板,会来给他们结账,因为有很多老人不会用手机收钱,所以基本上都是现金。

 

下午5点左右,龙加谅他们手里的卡片和小圆片,都换成了钱,这是他们一天的收入,多的近300元,少的100多元。

 

手里的卡片和小圆片都换成了钱。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


结了账,一天的工作就正式结束了。有人开始准备晚饭,其他人轮流洗澡、洗衣服。


浴室非常简陋,就在对面一个破旧的房间里,地面上满是杂物和垃圾,房顶上有个大洞,天光从洞里透进来,照亮了房间里的昏暗,洗澡的人自己提水,用沾湿的毛巾擦洗。

 

洗澡的浴室相当简陋。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



女人们先洗,男人们则在外面洗衣服。

 

穿球鞋的人们,踩了一天的泥,鞋已经看不出样子,不洗的话,明天显然不能穿了,衣裤也得洗,上面全是泥点和汗水干透后留下的白色盐粒。

 

鞋上踩得全是泥。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



等到人们陆续洗完了澡,换上清凉的衣服,一天的闷热和劳动,也慢慢缓解了,房间里说话的音量都高了不少。

 

男人们的房间里开始做菜,水煮白菜、辣酱炒茄子,刺鼻的辣味在房间里弥漫。辣椒酱是他们自己带的,吃惯了家里的辣椒,总觉得北京的辣椒不辣,“我在外面吃过一回米粉,特意放了好多辣椒,但还是像没放一样。”龙加谅说。

 

明年,有人不再回来了

 

做饭的空当,龙加谅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出了一趟门。

 

大约两公里外有一个小市场,他们买菜买东西都在那里。储备的菜没了,需要去添点儿。他们还打算买点儿酒,累了一天,晚上小酌一杯,可以更好地缓解疲劳,也能让他们睡得更踏实一点儿。他们也带了家乡的米酒,但已经喝完了,只剩下空空的塑料桶。罗爱川说,村里人都会酿酒,有米酒,也有玉米酒,“比外面买的好喝”。


6点多,买菜的人还没回来,男宿舍的地铺上,两个人已经睡着了,50岁的王少全没睡,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乘凉,外面终于比屋里凉快了。


吃晚饭前,躺在地铺上休息。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



王少全也是第一次来北京打工,家里还有妻子和儿子,儿子已经工作,在当地一家银行上班,他和妻子两个人务农,但实际上,家里的地也都不种了,“我们那儿都栽了杉树,很少需要人管理,大概10年左右才能成材”。

 

今年上半年,一直没有出去打工,这次听说北京这边找人干活儿,他就跟着来了,但他也没想到,自己干了一辈子农活儿,却也有些受不了北京农场菜地的劳动强度。几天工夫,肩膀上就被绳子勒出了一道道的血痕,“在家种地的时候,没这么累,也没想过,收个菜会这么苦”,王少全告诉新京报记者,今年回去后,明年他就不来了。

 

脖子上勒出了一道道的血痕。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


龙加谅可能还会再来,干了6年,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劳动强度,但即便如此,回去后他也要歇很久才能完全缓过劲儿来。

 

干完活儿,再去北京逛逛

 

6点半左右,买菜的人回来了,他们买了酒,还买了一塑料袋西葫芦,这可以让他们吃上两三天。

 

人到齐了,饭也好了,男人们和女人们分坐在两间宿舍的地上,有人坐在地铺的木板上,有人随便找了个东西垫在身下坐了。没有饭桌,菜就放在地上,男人们和女人们一样,端着碗,就着菜吃,几个一次性的塑料杯放在每个人面前,倒上酒,也别有一番热闹。

 

一起坐在地上吃晚饭。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



这样的生活他们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,再有几天,这里的活儿就干得差不多了,他们就要回去了。今年活少,一共就干10天左右。

 

罗爱川明年是不打算再来了,她希望最后能留下一两天的时间,去看看真正的北京,来北京一趟,她还没有真的看过北京是什么样呢。

 

罗爱川的愿望,其实也是这群广西农民的愿望,只是想去的地方略有不同。40岁的罗克肉,想去天安门看看,龙加谅的妻子罗小妹,想看看鸟巢……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北京,他们每个人,也都在等待着工作结束后的那一天。

 

新京报记者 周怀宗 摄影 王颖

编辑 张树婧 校对 陈荻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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评论区
  • 来自江西省抚州市的网友评论:

    原来如此 谢谢


  • 来自黑龙江省密山市的网友评论:

    学到很多


  • 来自福建省龙岩市的网友评论:

    良心!感谢楼主!


  • 来自黑龙江省绥化市的网友评论:

    楼主真是说的仔细呀!


  • 来自黑龙江省富锦市的网友评论:

    很有意思的


  • 来自海南省儋州市的网友评论:

    哈哈,路过


  • 来自甘肃省临夏市的网友评论:

    八方点赞!


  • 来自山东省泰安市的网友评论:

    支持小编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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